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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由此痴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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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红,低下了头去。

二人各自羞红了脸,低头不语,酒阁子中一片寂静。白衣雪正自情思绵绵,余光瞥见桌下莫翎刹伸直了双腿,露出一双红色的小蛮靴,两只脚不时地交叉叠放,显是局促不安。

过了良久,二人一起抬头,齐声说道:“你……”二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,霎时一室如春。白衣雪道:“你要说什么?你先说。”

莫翎刹轻声叹了口气,眉间隐现一丝忧色,欲言又止。白衣雪心中念头一闪:“难道她已找过了唐泣,佛头青的解药无望?”柔声道:“怎么?”

莫翎刹叹道:“其实我今天找你,不是为了你的好妹妹,而是为了你的那位好哥哥而来。”

白衣雪一怔,道:“谁?杨大哥吗?他……怎么了?”

莫翎刹道:“杨草如今已被打入了皇城司的大牢,下狱候审,性命……只怕危在旦夕。”

白衣雪“啊”的一声,脸色霎时变白,道:“怎么会?我……前些日子见到他,人还好好的。”莫翎刹默默不语。

白衣雪道:“杨大哥对皇上和朝廷忠心耿耿,何以遭此牢狱之灾?”

莫翎刹道:“你可知你杨大哥,此回闯下了何样的祸事?”白衣雪摇了摇头。莫翎刹道:“他得罪了恩平郡王,祸事不小。”

杨草此前便因不肯攀附赵璩,而遭贬黜,想不到回到临安不久,竟又遭诬害,白衣雪怒道:“杨大哥性情耿直,即便言语中对恩平郡王有所冒犯,也不至将他下狱。”猛然想起那晚在恩平王府,曾听赵璩、尚灵皋等人商议,让皇城司去往沽衣巷缉拿一人,然后将其打入死牢,秘密加以处死,永绝后患,原来所指之人,竟然就是杨草。言念及此,不禁悚然,只觉脊背窜出一股凉意。

莫翎刹冷笑道:“言语中有所冒犯?那算得了什么,你这位大哥胆子大得很,深夜潜入王府,欲图谋不轨。你说该当如何处置?”

白衣雪面色惨白,怔怔地道:“这……这……”寻思:“大哥性情虽是刚烈,却粗中有细,绝非鲁莽之人,他夜探恩平王府,定是为了佛头青的解药,不想暴露了自身的行迹,遭此大难。”想到杨草为了自己而身陷囹圄,大难临头,一时心乱如麻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莫翎刹道:“皇城司的阴法韩,素能深文周纳,无事生非,又兼心狠手辣,无所不用其极,文武百官,凡是犯在他手中的,绝无好下场,不死的话,也要丢掉半条性命。杨草犯此重罪,落在阴法韩手中,恐怕九死一生。”

白衣雪闻言身子忍不住微微发颤,半晌不语,忽地沉声问道:“莫姑娘,请问杨大哥如今羁押在何处?”

莫翎刹道:“怎么?你要去劫狱?”

白衣雪缓缓点了点头,道:“我不能眼睁睁瞧着杨大哥为奸人所害。”

莫翎刹淡淡地道:“皇城司的大狱,就在凤凰山北麓的波恶岩,离此地倒也不远。嗯,那里的宿卫不多,也就一百多号人而已。我知道你艺高人胆大,这些个宿卫难以伤得了你,不过我估计还没等到你冲进去救人,杨草不是被他们转移走了,藏匿起来,就是被他们先行乱刀砍死了。”

白衣雪脸色愈发凝重,身子也颤抖得更厉害,道:“你……说什么?”

莫翎刹道:“你想啊,囚犯关押在深狱大牢,要是被人从那里劫走了,皇城司丢了脸面事小,走脱了要犯,干系非同小可,朝廷一旦怪罪下来,那些宿卫都要一一治罪。与其这样,莫若一不做二不休,一阵乱刀先砍死囚犯,上司倘若追究下来,就说囚犯大胆逃狱,围捕中激烈反抗,囚犯受了伤,不治身亡。这样大伙儿不仅不会因走了要犯而获罪,说不准上司许其英勇,嘉奖一番也未可知。”

白衣雪瞪目哆口,颤声道:“那可……如何是好?”

莫翎刹道:“落到皇城司手里的,十九难逃一劫。杨草此回的罪名除了犯上作乱,还有暗中勾结外敌……”

白衣雪悲恚异常,叫道:“什么?勾结外敌?当真是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?杨大哥忠肝义胆,铮铮铁骨,怎么会是奸细?”

莫翎刹道:“我听说,皇城司在杨草的住处,搜到了通敌的书信和军事地图,铁证如山,他也是百口莫辩啊。”

白衣雪气得浑身发抖,猛地一拍桌子,“喀嚓”一声,木桌的桌角被拍下一块来,怒道:“他们如此栽赃陷害忠良之臣,皂白不分,还有天理和王法吗?”站起身,就往外闯。

莫翎刹道:“你干嘛去?”

白衣雪转过身来,脸色悲愤至极,说道:“我与杨大哥义结金兰,如今他大难临头,我岂能坐视不救?大不了陪着他一起死就是了,黄泉路上兄弟相伴,倒也不寂寞。”说到最后,脸色已是转为决绝。

莫翎刹道:“你当真要去劫狱?”

白衣雪苦笑道:“杨大哥此时身陷大牢,生死不明,哪怕只有万一的机会,好歹也要试上一试。”

莫翎刹一双清澈的眸子瞧了他片刻,道:“他是你义结金兰的大哥?”

白衣雪道:“是。当初我们结拜之时,曾立下誓言,我们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,但求同年同月死,若违此誓,背义忘恩,天人共戮。今日义兄逢此大难,我岂有弃他于不顾,独自偷生的道理?莫姑娘,倘若我能侥幸生还,姑娘今日传讯之德,他日自当徐图报答。”掀开布帘,便向外走。

莫翎刹站起身来,叫道:“且慢!”

白衣雪停下脚步,说道:“姑娘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待的么?”

莫翎刹轻轻叹了口气,从身边凳子上的一个包袱中,取出一套衣服来,说道:“你将这套衣服换上。”

白衣雪见她手中乃是一件宿卫的绣衫,心下疑惑,道:“这是……?”

莫翎刹白了他一眼,说道:“你有多少个好妹妹,好姐姐,我也不知情,死上一个两个的,也没什么大不了,但你的好哥哥,也就杨大哥一人,他若有个三长两短,你还不伤心死了?”

白衣雪又惊又喜,也顾不上她一番揶揄挖苦,连声道谢,说道:“姑娘有救我义兄的法儿?”手忙脚乱地换上了衣服。

莫翎刹道:“皇城司手段狠辣,耽搁久了只怕夜长梦多,我们这就动身。”

白衣雪茫然道:“我们去哪儿?”

莫翎刹笑道:“当然是皇城司的大狱了。”二人出了酒楼,一路向南,直奔波恶岩。

白衣雪与莫翎刹并肩而行,心中忐忑:“她神通广大,自是已经想妥了解救杨大哥的办法,难道是要化装混入大牢,然后伺机救人?但皇城司的大牢,戒备森严,哪能如此轻易蒙混进去?”转念又想:“也不知杨大哥在里面怎么样了?是不是吃了很多的苦头?” 一路上,他胡思乱想,余光瞥见身侧的莫翎刹,面色平静,步履轻松,很想知道她到底有何妙计,能将杨草从皇城司的大狱解救出来,几次欲开口问询,终是忍住。

二人并肩南行,雪越下越大,漫天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下来,乾坤混蒙,数丈之外,已是白茫茫一片,不过片刻功夫,二人的头上、肩上,全都染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