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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三章 阴霾密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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殓房的一角。

“开始吧。”

崔博手脚麻利,动作娴熟地净手,在口鼻之上围了两层薄绢布,从旁抄起一柄锋利的柳叶细刀,另一只手寻着令狐缄的脖颈和胸口一直向下,边向下边轻按令狐缄苍白的皮肤。最后在令狐缄肠胃的位置停住,用柳叶细刀在腹部划开一个半掌长小口,拿过一张素白薄绢,探入尸首腹中足有半晌,才将薄绢缓缓拉出。

薄绢上还沾着半凝的血块,略微发黑。崔博详视片刻后,方将薄绢投入水盆中,开始仔细地观察令狐缄的面部周身。

崔博在眼前全神贯注,忙前忙后。李德裕脑中则不断地回响着令狐缄临死之前对他说过的那几句话,却越想越觉得有些蹊跷,疑点颇多,好像令狐缄在尝试传达什么,内有隐情。

“‘朝中有人不希望李公建功立业……’”

这句话谁都明白,但是细想过去,如果朝中真的不希望李德裕借维州归降一事建功立业,贬官便罢了,又为何要行事如此狠毒,非得致李德裕于死地呢?此疑点一也。

“‘……以此试探,贻笑诸公,望李公恕罪……’”

以此试探?

当众饮鸩自尽,是试探什么呢?在场之人,难道有知情者吗?此疑点二也。

许是因为还有些沉浸在令狐缄自尽的痛苦中,影响了判断,李德裕一时竟想不出个所以然。不禁心中暗道,要是张翊均彼时在场,以其冷静如冰的心性。或许事情还能有些转机,甚至能提前阻止令狐缄的自杀也说不准。

然而一切都没有如果……

“李公……”崔博像是已经有了结论,摘下掩住口鼻的薄绢,在令狐缄的尸身上盖了一层白麻布,走到李德裕跟前,拱手道:“杀死令狐缄的,是云山鸩毒……”

“云山鸩毒?”

崔博点点头,“……此毒取自瘴气密林,极难遇到。若刺入伤口,即刻致死;若口服,数滴即可治人周身颤抖,双目血红,唇色惨白,血凝成块,片刻后便可取人性命。且令狐缄腹中血块甚多,亦与此状同……”

李德裕听完,仿佛令狐缄死前的惨状又重新浮现在眼前,更凶险的是,若非令狐缄以命换命,此刻躺在那案台上的,便是他李德裕了。

不过听崔博对此毒的性质描述,竟同时在李德裕脑海中泛起一层涟漪。

“此毒……莫不是见血封喉?”李德裕猜测道。

“正是!”

这却让整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。见血封喉乃是岭南及南诏独产,令狐缄身在西川成都府,怎么会有此毒?

李德裕顿时只觉一张巨大的阴谋网络正在他身旁铺展开来,内中牵涉的,仿佛绝不单单是朝堂的党争那么简单。

令狐缄应是受人所托,于宴席之上,行刺节度使,然而托付令狐缄此请之人,却未曾想过,令狐缄对李德裕的忠心态度。因此令狐缄虽然下毒,却抢先一步自戕,为的就是借此向李德裕及那人明志,同时用自己的死,来引起李德裕的警觉。

李德裕深沉地呼吸,眼眸微颤。

虽然他还不知道托付令狐缄此请之人背后是怎样的势力。但是他清楚,对方已然撕破脸皮,令狐缄之死,绝不能就这样算了。崔博望着李德裕阴霾密布的神色,竟不禁浑身打了个寒战。

李德裕谢过崔博,缓步走向殓房大门口,好似耳语道着:“不共戴天之仇……”

伴随着“吱呀”一声,紧闭的厚重木门被他应声推开。李淮深,韦荣,刘瞻,数位节度判官与牙兵,都立在他眼前,朝节度使拱手行礼。

“速遣牙军,封锁令狐缄家宅,彻底搜查,如有疑物,即时送来……要快!”

心知李淮深刚刚下过完全相反的命令,韦荣、刘瞻和其他佐官脸上难掩尴尬的神情,面面相觑,心中都为李淮深捏着一把汗。

然而李淮深却神情自若,俯身向前。从袖笼中掏出一叠纸张,伏在李德裕耳侧,轻轻耳语着什么。